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多年前的一个傍晚看到的
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很高兴认识你。

【UL帝国夫妇】White Nightmare

之前参过的UL帝国夫妇本《迷局》的稿子,负责写的是复制的妃之一。

我始终相信哀莫大于心不死,因此只是想写人若已经看清楚命运与局势就不会选择怨尤责备的故事。不适合发在情人节当天,所以提前一点吧。

最后恭喜《迷局》完售,很希望未来能在网页版和他们重逢。

——————


(上)

 

没有温度的月光在房间里倾斜着打出一道由近到远逐渐稀薄的亮痕。

艾莉丝泰莉雅身侧投出的阴影将她的正脸包裹在里头,在黑暗中合着眼睛沉到睡眠中去。黑暗在夜晚总是代表着理所应当的安全的——与之相对的是她映着月光的半边肩膀,因皮肤的细腻光滑也泛着近乎冷清的白。

自己似乎就要失去她了,玛尔瑟斯盯着光影交界处她的几绺金发没由来地出神。最初的记忆中这样的场景往往叫他安心:复制人的呼吸低沉均匀,伴着身体细微的起伏,只是后来就逐渐变成了无声的危险讯号。这是第几次来着——只要他肯扳着手指,再多的数目总能数清楚,更何况计数的对象是艾莉丝泰莉雅,她们往往称得上大同小异,但每一个之间的差异都能被他记在心里。

自己似乎就要失去她了,玛尔瑟斯回忆起零零碎碎的细节来。每一个艾莉丝泰莉雅都能叫他记得清清楚楚,她究竟是看似满足地活在自己的善意谎言里,还是因繁杂的公务产生了倦怠;究竟是将矢志不渝全心全意地暂时交付于自己,还是对不死皇帝的历史略微动起了疑心——她们活着的时候都是大同小异的,但是玛尔瑟斯在这方面的记忆没有过差错,不致早早暴露假象与现实之间牢笼的界限:他会在她微茫的困惑神情中,表现得无比真诚地询问她忧愁的根源,但绝不会在她真正绝望时,试图凭借捏造的一系列故事继续掩盖真相。

艾莉丝泰莉雅。在这整个帝国里,除去不死皇帝玛尔瑟斯本人,再找不出谁能比她还要详细地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或者比她还要深刻地研析与其周边的邦交政事。一个黑色幽默,一出荒诞喜剧,艾莉丝泰莉雅真实地创造着帝国的历史的同时,却始终没有真实地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他对那样的结局感到担忧,无论经历多少次,无论自己复制艾莉丝泰莉雅的计划是何等有把握,都难以消减那种担忧。相对于不死皇帝在其他领域的成就,这就像一个什么笑柄,讲起来永远是他在为了一个并不独立的灵魂而分了神。他心中那个没法浇灭的信念坚定到他不会生疑的地步:他不能失去艾莉丝泰莉雅,因为爱她也因为需要她,对于那个让他敞开心扉的官员孙女尤甚。至于后来的所有尝试,为了让她们成为艾莉丝泰莉雅,他既真心实意地爱她们也不敢不如此。伪善而残酷——他默许自己如此,艾莉丝泰莉雅抱怨过玛尔瑟斯对她们的不公,可是他除此之外也看不到其他选择。

万物去了又来,存在之轮永远转动。若说野心勃勃的人较他人而言有何所长,便是漫长而柔韧的信念,哪怕那些信念着实自信得过了头。真正的艾莉丝泰莉雅也许就是下一个,到了下一个再期盼下一个的下一个,她不是自哪里返回,而是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场白必定不是“我回来了”的那种,玛尔瑟斯坚信到不会对此持半点怀疑。

自己似乎就要失去她了。

 

 “为什么她们没有像您那样被安排成为同样不死的皇妃呢?”她问。

玛尔瑟斯摇摇头,那是在遵从她们的意见,他答。这不算一个完整的谎言,艾莉丝泰莉雅没有明确指出她提问的究竟是历代皇妃的哪一个。因而他可以选择她们其中的一个进行回答,那个按照自己意志选择嫁给他的艾莉丝泰莉雅本是个寻常的人,没有在诞生之时就被赋予期待,帝国给予她的荣耀也与复仇或权利毫无关联。

“那为什么您也从未征询过我的意见呢?”她眨眨眼。

“那我现在问的话,还来得及吗?”他反问,以那个和自己心仪的姑娘调笑般的口吻,带着点也许是刻意为之的对历史的无动于衷。

她离那个出口越来越近了,所有的无济于事也总会降临。

他将一朵花放在艾莉丝泰莉雅枕边那个自己永远无法涉足的梦境里,花瓣在迷离的晨曦里泛着新鲜的月白色。

 

(下)

 

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艾莉丝泰莉雅像以往一样轻叩着房门,大推开门扉的时候收敛着手掌的力量,带着点小心翼翼,等着走廊里最后一个红色面具遮住脸孔的人影也看不见的时候才反手将门合拢。

“午安。”艾莉丝泰莉雅对着皇帝的问候施以回礼。他站在更靠近窗口的地方,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一个外周被阴影勾勒出来的轮廓。

自己是不该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的。艾莉丝泰莉雅脑海中思维的百分之一驱使她在玛尔瑟斯回过身揽着自己的时候缩起肩膀,而她倔强地对抗着那个闪现出的念头,眨眼睛的时候眯眼的时间也长了些——

“……有一个问题。”她令自己朗声开口,“您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排一个同样不死的皇妃呢?”

“你全都猜到了?”他反问。

又是这样,玛尔瑟斯心想,他与脑海里又出闪现的幻境争夺着身旁实际存在着的皇妃:艾莉丝泰莉雅在他的幻想中推开不知名的门,朝着外面夺目的光芒中走去,朝着他世界里仅有的,自己无法保护她的未知迈开步伐。

“哎呀,其实说来……大概比您说的全部猜到还要更多一点。”

奇怪。玛尔瑟斯跟她对视的时候,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与身边一切的倒影。

 

这世上若是有哪个真切地见过不死皇帝的人,而不会对自己心生敬畏的话,艾莉丝泰莉雅要算作第一个——玛尔瑟斯想到这里,完全不去留意那些细节,比如究竟是哪一个艾莉丝泰莉雅,最初的,最新的,或者历史上的某一个,她们都清清楚楚地映刻在他的记忆里。

“要我说,这就像不死皇帝的其他谎言一样,您究竟是爱她呢,还是迷恋着没法挽回的失去带来的无能为力呢——虽然那听上去荒谬至极,可是却最接近真相,您说呢?”

他沉吟了很久不去作答,多半也是出于不知怎么回答:哪怕一句关于爱的字眼都会像炸弹那样摧毁掉他们之间仅剩的信任的残垣断壁,又或许自己在她心中已经不再算上什么了;但是如若加以肯定,挑战着自己曾经拥有的短暂的,最为幸福又辉煌的岁月的地位这种事情,是他不容许自己做出的。

“要我说的话……”她垂下眼睛,“您现在只爱自己了,您爱的自己还是那个当初与她朝夕相处的皇帝,虽然您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

玛尔瑟斯有一个瞬间以为她会对着自己掉下眼泪,这个反应让他坚信自己对这个艾莉丝泰莉雅终究有感情的:因为在同样的时刻里,他听着她的话却没法即时理解,反倒是,全部的感官仿佛在一个瞬间都倾注到了那个握着她肩头的掌心上,他温柔优雅的皇妃像是变成了某种生长着荆棘的藤蔓一样缠着他的手臂也缠着他的思维,将一切光鲜的用于掩饰的话语撕扯至残破。

他很孤独。艾莉丝泰莉雅看着暗红色眼睛的最深处,那里兀自喷薄的火山开始流淌出熔岩。

那孤独是不比自己的。她想。

 

艾莉丝泰莉雅做过的一切被他铭刻进记忆,反倒在自己的问题上他成了那个健忘的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种语气或者一句话语都有改变既定轨迹的潜质,他在失去艾莉丝泰莉雅的时候会作出某种转瞬即逝的假设。假如自己有那么一点儿改变就好了——应当毫不吝惜地表述对她的迷恋,强调她对于帝国而言是何等地亲和又不失威严,叫她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独占着转移他意志的力量。

“我没指望过凭借孤注一掷打动你。”他的手悬在空气中,也许是想用指尖试探地碰碰她的脸颊。

那样会显得他从最初就可怜得一无所有。

“当她爱你的时候,你并不需要任何一种形式的孤注一掷。”她有些机械地指出,即使没有记忆辅助而进行的论述不失苍白。

那只会没有尽头地撕开你与让她为之倾慕的那个人的差距。

艾莉丝泰莉雅看着他,有一个瞬间是属于绝对的宁静的:什么都不想,不必想也不愿去想。不幸的人总要有各自的不幸,比如自己生来便负着整个帝国里最沉重的债,比如面前这自负的统治者,她倒不为他总是得不到与付出等值回报的爱而感到同情,可怜的只是他那种自负里掺着些把末世当开端的惨淡。

她还能说点什么呢,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对听者的伤害完全不能与流畅表达出的字句相比。他用什么都留不住自己,不是因为他关于孤注一掷的演讲还不够打动人心,只是有些没按照既定轨迹培养出的爱无以从自己过于单薄的心中倾吐。玛尔瑟斯不会对此一无所知的,她知道他知道自己就会去寻一个了结,并且他再过孤注一掷也无法插手。

真遗憾,艾莉丝泰莉雅想,自己心里的疑虑被真相所填满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记恨。这个人心中被一个人开出的缺口要靠另一个牺牲者作无谓的填补,现如今自己陷入其间,然后到了让他伤心的那个阶段——恶性循环中的每一环节都是受害者。

她还能说点什么呢。

 

“您是要问我会不会就这么遗弃了您吗?”她问。

玛尔瑟斯点点头。

“那您为什么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呢?”她又问。

他意味不明地用手指碰碰她的下颌,那些不明意味像是失了方向的鸟一样毫无目标地在他思维里冲撞着,一时间尚不能厘清。然后他极其轻缓地倾过身去似是而非地吻了一下她的上唇,算作是个不愿承认的吻别。

自己在百余年前也就是那样遵从他心中至爱的艾莉丝泰莉雅的意志的,玛尔瑟斯在心里给出了无声的回答。

 

艾莉丝泰莉雅将一朵花留在了曾经铺开她金色长发的枕边,深沉的黄昏将花朵里苍蓝色的边缘灼烧出漆黑扭曲的焦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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