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多年前的一个傍晚看到的
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很高兴认识你。

【ow】时针虫洞

往昔以后与未来的开始。

完售庆祝,感谢每一次购买与支持!

换作往常的话,这一点行程并不会轻易让自己感觉劳累,拥有大半机械躯体的忍者决定将头脑间的困倦归因为短期间历经了些不小的变化和周折。坐在前排的飞行员小姑娘偶尔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上几句,间隔着熟络的调侃。源氏听她讲话的声音和语气,与先前这个小丫头还是个更年轻的,只有十几岁的新兵时候相比也没什么变化。他们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在将近十年之前吧,他随即想到,假如不去刻意回忆计算的话完全感觉不出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还是缺乏风趣的老样子。”莉娜对他指出。

“我看你也像没长大。”他刚好就有这个机会去说自己方才想的话。

“大概因为我能回到过去吧!”莉娜对他吹了个口哨,咔哒一声把额头上的风镜推回鼻梁。

机舱的另一侧很快传过来一阵轻笑。

齐格勒博士很少参与他们互相调侃的话题,无论是此时还是过去。她仰头靠在斜放下的座位靠背上,一贯束起来的长发出于舒适而散开摊在肩膀两侧,高空里明亮的阳光从舷窗洒向她的脸颊,在头到鼻梁的轮廓与背景没有尽头的蓝色之间映起一条细细的界线。她闭起眼睛的样子像是已经熟睡了,至于他们都知道她并没睡着则是另外一码事。源氏推测她与自己同行的原因大约是莉娜在全世界飞来飞去联络他们时的一个仅仅出于便利的决策,鉴于这一次响应温斯顿号召的行动者不能算少,而博士在这几年间里的工作难免要求她在多地间往返:有关于她的去向他大概知晓一部分——也许是不少——鉴于她执意用信件贺卡这种古老的形式和他保持过许久的联络。

曾经的岛田源氏不擅长应对这种自己未曾在现代科技中触及的东西。在开始回想那些缺乏实际感的千山万水相隔的距离之前他又端详着此时突然也有些缺乏实际感的齐格勒博士本人。陌生恰巧来自熟悉,困倦在他对此产生觉察的同时又开始嗡嗡作响,掩盖掉了一些博士与莉娜有可能对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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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在梦中见到时间相隔更远些的自己与熟悉的人,频率远远高出更多人所谓的幻想世界甚至其带来的不真实梦魇,那个逐渐习惯着重温死亡与另一番生命的他自己开始走进眼下睡眠的多半时间。医生们容易夸大那些不时出现的过往场景对于一个没那么典型的生命个体而言的分量,即便岛田源氏本人对死亡赋予的意义也只不过是更难以消解的仇恨而已。所以他很少同安吉拉·齐格勒提起这些,在他们都离开了守望先锋特工的行动基地之后。

起先是些节日卡片中零碎的问候之类,拼写对他来说难度胜于认读,同她讲述的话语简短,词句也大抵单调;后来转变到用不上写着客套祝福语的卡片的时节与场合,也会开始偶尔一笔带过地提起似是有些想念那一众共事的人。曾经有那么一段他不能依靠语言与外界进行有效交流时医生转而寄希望于纸笔,几番尝试失败后他只是把这种要求精确操控躯体的小工具推到一旁去,医生不置可否地学着他轻轻耸肩的动作,将整个掌心盖在她先前执笔的那边手腕上。她或许见过更多类似这样的人会轻易表露狂怒,他们摔开笔或是将一叠稿纸远远掀开——原本他也可以作出这样甚至更激烈的反应,但那很难让人从中获取更多的意义,并且岛田源氏也从不曾是任何其他人,尽管对于医生而言他最多算是一个算不得非常糟糕的对象。

很多关于安吉拉·齐格勒的印象开始不时在脑海里变得更加深刻了。有益于心境平和的修行能够对语言能力所提供的帮助看上去效果甚微,他写给医生的话依旧像是留言簿中拆下来的纸页,每一张都像是在讲缺乏结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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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她没有真正同他们真正意义地道别过,曾经作为守望先锋特工行动的这群人都不太愿意把“我们总会为了某些理想而再度共事”之类的话当作承诺而郑重说出口,因此在重逢场合完全省略了寒暄也同样看上去自然而然,在安吉拉·齐格勒看来尤为如此:快速接受变化应对变化对她而言寻常如同朝夕之间的呼吸一般。或者说眼下又重新相聚的人都已经心照不宣地认为彼此值得一句“你还是原先的样子”,她想。岛田源氏算是稍微有些例外,过去怨恨浮动在沉默之下的影子尽数褪去,而关心这类细节的人却不多有则要归为另一码事。

在走廊里经过时,安吉拉恰逢他在认真地往新的房门边上贴起写有姓名的标签,他随身携带的背包很轻便,被随意搁在墙角,顶端堆成一个不起眼的形状。

“你看上去还不错,除了可能在飞机上还没睡醒。”安吉拉拨开手中显示屏上各类复杂的报告,站在门口歪头看着他。

“现在当然比过去好得多,不过这样能持续十来个小时的漫长早晨实在不经常有。”源氏回答。让他不太习惯的事情还有不少,比如与博士这一类西方人来往时惯常的礼节,但是他回过身去拥抱了她。

与以往不同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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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齐格勒站在岛田源氏的门口,右手指背轻轻叩着掩上的房门。她第一次注意到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写有这年轻人姓名的卡片,和在医疗区域的那间不太一样。

“房门没有上锁,”她说,“我能直接进去吗?或者说我不能——”

武士从房间里头拉开门。房间被整理得崭新有序,比起其他人来几乎没有任何零碎的物件。在这里的工作即将告一段落,莫里森应当已经将此告知过每一个人了,新闻里头对守望先锋如同监控般的消息跟进很明确地示意他们指挥官这一安排的具体含义。

“有回去日本的打算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摇头,“不会——或者说我还不清楚。”

岛田源氏没有用面甲遮住整张脸,嘴角蔓延开的伤疤掩盖了他的表情。他很少说话,多数时间里安吉拉只是在沉默中听着怨恨如同有形般发出尖叫声,怨恨的源头在混乱中纠缠得难以区分,又因为难以止息便愈发使人忧虑。医生捕捉得到那与所谓过度保护之间的区别,即便中间又包括着像某种影子般存在的个人化的情感,一方面已经足够多地对他抱有信任,却在同时又互不冲突地心怀记挂。

那不会是对岛田源氏的价值心怀期待的指挥者们对他持有的态度,也不能完全与共同从事医疗工作的其他成员相对应,安吉拉心中对此一贯明晰。

“我更想要变得像你那样。”他突然开口,但安吉拉不能推测他的意思。有不少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在生命得到拯救之后因为对行医者心怀感激便心生加入他们的念头,也可以算作某种程度的常情,常情和面前这个患者可从不搭边。

“假如是也想成为医生的话……有点困难。”但依然这样明知故问般地说。

“比如接受恶意,接受仇恨,就像是有人对行凶者的行径予以报复但也有人对其宽恕之间的区别。”源氏用摇头的动作否定了安吉拉的反问,他在空中挥了挥手又垂下去,像是在思考一些不常用的词汇的正确表达方法,或者只是简单地想要证明什么。

“时刻作好准备的援助者都更希望没有人因遭受疾病或痛苦而需要他们伸出的援手,要成为医生的话确实需要点这样的共识。如果这心愿没法实现的话,就去期待他们不会被所谓凶手变成相同的样子。因为到了那时候我就只能看着它发生而不能够阻止——之所以说‘希望’或者‘期待’就在于实际上没有人能阻止任何事情。”

岛田源氏朝向她靠过来,这举止不在安吉拉的预期之中。耳中重复着血液失控般奔流的鸣响,不规则且急促,让人一时间慌着神辨别不出声音究竟来自哪一方。

他只是靠过来而已,手臂还在空气里虚拢着。机械维持的生命体征平稳,机能正常,待修复的伤疤和她再没了相隔的距离,粗糙的纹路底下开始逐渐被稍微光滑的新生组织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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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安吉拉,”那个声音这么说,“有人知道怎么找着她或者能叫她待会儿来见我吗?”

岛田源氏听见托比昂·林德霍姆讲话时总离不了的那一副急匆匆的口吻,脚步声的频率比旁人高出老多,仿佛他时刻踏步在难以容忍的不耐烦边缘,虽然与他相处久些就会知道实际状况并不是那么糟糕。有人小声应答他,齐格勒博士在训练中心的房间里,有点上了年纪的工程师随后跟着抱怨了几句不凑巧。

岛田源氏随着前一番对话往训练场里看。他同工程师打了个招呼,朝着训练场的位置示意他自己可以帮忙代为转达。

她站的位子很容易就叫人注意到。她在别处的工作一定不曾需要医护人员从事军事训练,她的动作间隔里加入了思考的时间,源氏的这种推测产生得莫名其妙。多数时候他们见不到她这样手持枪支、因为调动起注意力而锁起眉心的神态,博士作为特工组织的成员向来熟稔踏足战场的细节,奔走在枪弹之间为他们提供救助与支援时表现出的急切又是另一番大相径庭。博士将自己存在在战场上的意义界定为保护——介入武力的抗争自然也是保护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她更常见的援护工作将人们的印象潜移默化。

稍嫌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很快自动收拢,防弹玻璃将枪鸣声和指挥官们之间的交谈商榷分隔在两个空间里头,与火药在空气中爆裂开的轰鸣声相比,弹壳从金属枪支中脱落在触碰到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在偶尔的动作的节奏稍微放缓时,那声脆响才从嘈杂声音中分离出来,听上去有几分犹豫不决时候的迟疑。

“安吉拉——”他将这个只存在于假设中的称谓叫得不假思索,必定是因为经历了林德霍姆个人习惯的影响。这一次尝试立刻在爆炸声中没了踪影,但博士已经在他开口前转过头来读着这一段唇语。

她分散了心思,他想,从前她不厌其烦地反复要求自己避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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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第一次被允许参加训练时开始,她就一直出现在控制台的后头,有些闲暇的时候他推测过她的积极是否也适用于其他特工。博士是那个房间里的例外,感受到指挥官的目光难免叫人不自在,他们在他的猜想里惜字如金地对他进行着评价,而博士则是唯独沉默着、也最为聚精会神的那个。他在深知这不需要确认的同时却也想跃跃欲试地对这猜想进行验证;不敢轻易从交战中移开视线,又真实地想要分出点时间抬头看着她。

同行训练者的攻击开始令他有点应接不暇。

 

“……安吉拉,”他仿佛下定决心,从喧闹中重返宁静让人耳中留下一阵阵晕眩的鸣响,谈话声显得尤格外遥远,又因为遥远而陌生得像是间隔了些年代叙述出的故事,他还惦记着有很多个只缺失了结尾的故事没有与她讲。

“我是说再等一会儿,”他看着博士带点好奇地回过头来,不由游移起了视线:“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讲,不过大概现在不行。”

“好啊,那就稍微等我一下吧。”她的声音不大,不比以两种节奏踏在走廊地板上的脚步回声,因而当她站定的时候声音消失得突兀,再说出的话即便语调随意却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清晰:

“毕竟再多等这一刻钟也算不得什么了,是吗?”

博士的指缝里沾着触摸过枪弹以后淡淡的火药味道,他一直不擅长与种种热兵器之间的合作。她擅自将手掌扣在下半面甲上,将那边缘一直推到下颌的缝隙,迅速用唇角吻了吻她熟悉的刀伤痕迹,假若换了其他场合就不像现在这样逾越某种界线。

“等下我或许要很忙。”她用仿佛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解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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